彭博社：「寡头」马斯克的新事业

撰文：Max Chafkin、Dana Hull

编译：Luffy，Foresight News

美国选举日下午，埃隆·马斯克正在南德克萨斯州的投票站，之后他乘坐私人飞机，前往佛罗里达州棕榈滩海湖庄园参加唐纳德·特朗普的开票派对。途中，马斯克举行了一场即兴的政治集会。他在社交网络 X 上发布了直播链接。「只剩几个小时了，」马斯克说，此时飞机的发动机嗡嗡作响，大约 10 万人在收听他的直播，「所以一定要确保每个人都在催促朋友和家人们投票、投票、投票。」

今年之前，马斯克经营着六家公司：特斯拉（电动汽车）、SpaceX（火箭）、Neuralink（脑植入）、Boring Co.（隧道）、xAI（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和 X（推特）。但今年 5 月，他又增加了第七家公司：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America PAC）。这是一个政治行动委员会，从成立到大选期间，这家公司花费了超过 1.7 亿美元。

更令人惊讶的是马斯克亲自投入到这项工作中。他暂时搬到了宾夕法尼亚州，在那里他游历了全州，在郊区礼堂举行了马拉松式的问答会，并将他个人的 X 账户变成了应对右翼的快速反应行动的场所。他传播的许多笑话都是性别歧视或种族歧视相关的，或者两者皆有。在竞选活动的最后几天，他的大量帖子表达了对色情演员的宠物松鼠被安乐死的愤怒。

马斯克 PAC 的支出分类，资料来源：联邦选举委员会

马斯克标志性的叛逆幽默和「厚颜无耻」行为相结合的风格获得了成功，或许是因为特朗普是完美匹配这些特质的候选人。选举日，这位曾两次遭到弹劾、34 次被定罪的前总统不仅动员了通常的老年白人选民，还增加了一个更年轻、更多元化、以男性为主的新群体。换句话说，就是喜欢埃隆·马斯克的那些人。「他降低了成为特朗普支持者的门槛，」政治营销机构哈里斯传媒的副总裁约西亚·盖特说。

马斯克 PAC 支持的候选人，资料来源：联邦选举委员会

「民主党几乎把所有名人都卷入其中，」马斯克在直播中说道，「他们对传统主流新闻抱有极大的偏见。」他告诉听众，民主党政客故意引进「非法移民」，以「淹没摇摆州的选票，这样就真的没有真正的选举了。」就像马斯克过去两年所说过的很多话一样，这些充其量只是误导。他阴谋论中贬低的移民并不是「非法移民」，而是在美国合法居住、纳税，但没有投票权的寻求庇护者。

马斯克显然不是弱者。他与特朗普的联盟，是一个典型的强者故事。主角之一是一个具有煽动性的专横的亿万富翁，另一个同样专横的亿万富翁，恰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这也是一个关于金钱的故事。我们不知道马斯克对特朗普选举的财务贡献的全部数额，但至少超过 1.32 亿美元，全部算起来可能达到 2 亿美元。在未来四年里，这些贡献能带来多少回报？大选结束后的头三天，特斯拉公司的市值上涨了 25%，马斯克的个人净资产因此增加了 500 亿美元，达到 3000 多亿美元。

马斯克在匹兹堡市政厅向 Kristine Fishell 颁发了一张 100 万美元的支票。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特朗普承诺了一些回报：为新的火星任务提供火箭合同，制定规则以支持马斯克即将推出的自动驾驶出租车，以及在他的政府中决定哪些政府项目被削减，哪些被保留。特朗普和马斯克将这个假设的政策组合称为「政府效率部」，这个名字源于马斯克对缩写 DOGE 的喜爱，DOGE 是他最喜欢的加密货币狗狗币的符号。特朗普在胜选演讲中谈到马斯克时说：「他是一个特别的人，他是一个超级天才。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超级天才。」

很快，马斯克可能就会被赋予一个更准确的称谓：寡头。这个词不仅适用于他，还适用于杰夫·贝佐斯、萨姆·奥特曼、桑达尔·皮查伊、萨蒂亚·纳德拉和其他一些企业大亨，他们在选举后摆出各种姿态，从假笑式的奉承到彻底的卑躬屈膝，希望从特朗普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似乎包括对合并给予更优惠的待遇（纳德拉、皮查伊）、对人工智能监管的宽松规定（奥特曼）以及避免因在自己的出版物上发表的新闻而受到报复（贝佐斯）。

他们的努力会奏效吗？特朗普的过往履历无法给与他们足够的信心。在贝索斯决定取消对卡马拉·哈里斯的支持后，《华盛顿邮报》遭遇了一波取消订阅的浪潮，几天之内，该报就失去了 10% 的订阅用户。这暗示着，高管们以及推高特斯拉股价的投资者尚未充分意识到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

大选结束后的几天里，特朗普和马斯克进行了更加密切的接触。马斯克实际上与特朗普的核心圈子在海湖庄园安营扎寨，出现在家庭照片中，并加入特朗普与世界各国领导人的通话。到目前为止，这位候任总统既把马斯克视为战利品，又把他视为知己，毫不避讳可能涉及的国家安全问题，比如让马斯克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电话，或威胁退出北约以报复欧洲试图监管马斯克的公司。

马斯克与特朗普家族成员在海湖庄园。图片来源：Kai Trump 的推特

与此同时，马斯克在推特上像往常一样大力支持特朗普，暗示他可能会解雇 80% 的政府雇员、废除教育部，并加大对美联储违宪的宣传。

这种狂热肯定不会持续下去。而且，如果特朗普想要有效执政，就一定不能持续下去。

马斯克健谈，反应敏捷。53 岁的他对年轻男性的本能也有所了解，也许是因为他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像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可能会让他与分析师、投资者间产生分歧，因为他们不认为放屁声、420 和 69 这两个数字是喜剧黄金，他们无法理解，对于马斯克和他的粉丝来说，乏味才是重点。

局外人可能很难意识到，尽管 X 在商业上是失败的，但它在政治上却是一个巨大的成功。马斯克将一个人气不高的社交媒体网络转变为右翼媒体、粉丝和不少真正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的分发平台。X 损失了大批用户和广告商，并导致该公司的价值自 2022 年收购以来暴跌近 80%。但它仍然拥有庞大的年轻受众，他们对特朗普、体育、视频游戏和加密货币感兴趣。代表左翼团体工作的民意调查机构 YouGov Blue 在 11 月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18 至 29 岁的男性获取新闻的渠道主要是社交媒体，X 是其中最受欢迎的，超过 YouTube 和 TikTok。

当马斯克开始资助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时，他瞄准的就是这个群体。该组织有三个基本目标来帮助特朗普：登记新选民、鼓励支持者提前投票以及让那些可能不会投票的人投票。它安排了付费的拉票人而不是志愿者，并在社交媒体广告上投入了大量资金，这些广告迎合了特朗普观众的「边缘领主」情感。一个 15 秒的广告以一个大胡子年轻男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开始，一个粗鲁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参加这次选举，卡玛拉和疯子们就会赢」，然后把特朗普描述成一个「美国坏蛋」。另一个广告警告说，哈里斯将禁止皮卡、红肉和 Zyn 尼古丁袋。第三个广告称哈里斯是「一个大写的 C 字」。（「C」代表「共产主义者」。）

马斯克 PAC 的视频广告。来源：YouTube

该 PAC 成立初期一片混乱。运营人员抱怨账单未付、决策不稳定以及违反标准劳工惯例，这与特斯拉和 SpaceX 员工的长期抱怨如出一辙。然而，马斯克的效率惊人：政治运动通常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建立起来，但马斯克和他的副手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招募到了 2,000 人的大军。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的前顾问安德鲁罗密欧负责北卡罗来纳州。曾为弗吉尼亚州州长格伦扬金工作的大卫雷克斯罗德负责宾夕法尼亚州和密歇根州。特朗普 2020 年的政治主管克里斯卡尔负责亚利桑那州和内华达州。大多数拉票活动都试图节省资金，方法是安排推销员到人口更密集的地区，在那里他们可以拜访尽可能多的家庭。但一位熟悉该 PAC 运作的人士表示，马斯克的资金让各州州长得以派出拉票员前往更多农村地区，特朗普得以在那里提高选票数量。该匿名人士表示，马斯克的 PAC 走访了大约 1100 万户家庭。

马斯克在其他方面也大手大脚。当竞选团队租用联系人名单向潜在选民发送电子邮件和短信时，通常每条线索花费不超过 10 美元。马斯克从零开始建立自己的名单。他向任何将摇摆州的登记选民推荐给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请愿书的人提供 47 美元，该请愿书要求他们提供电子邮件地址和手机号码。马斯克后来将宾夕法尼亚州登记选民的报价提高到 100 美元。然后他宣布每天向一位幸运的请愿书签名者赠送 100 万美元。这项提议可以说是违法的，引起了费城地方检察官的诉讼，试图阻止这项赠予，但这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马斯克的请愿书最终收集了超过一百万个名字。「这是一个不错的数字，」哈里斯传媒的盖特说。

马斯克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为特朗普拉票。来源：Getty Images

但马斯克最重要的举措是将他的个人品牌注入 PAC 的工作中。10 月 5 日，他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的特朗普集会的舞台上，就在特朗普躲过暗杀的地点。他不只是发言，他跳到空中，戴上黑色的 MAGA 帽子，宣称自己是「黑暗 MAGA」。( 竞选团队立即采用了这个词，意思是「太爱特朗普了，爱得可怕。」) 马斯克在宾夕法尼亚州各地举行了一系列活动，吸引了喜欢他但不一定了解特朗普的年轻观众。然后，10 月 27 日，他出现在特朗普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展示集会上，在那里他的待遇比特朗普的竞选伙伴和他的孩子们还要高。

大选前一天，美国最受欢迎的播客乔·罗根采访了马斯克，就像他在一周前采访特朗普一样。「这是给男人们的一个信息，」马斯克说，罗根点头表示同意。「投票把，就像你的生命依赖于它一样。」罗根在 2020 年支持伯尼·桑德斯，他说他现在支持特朗普，并明确表示这是马斯克的功劳。「伟大又强大的埃隆·马斯克，」罗根后来在 X 上写道。「我认为他为特朗普提出了最令人信服的论据，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

在特朗普获胜后的几天里，马斯克并不是唯一一个净资产增加的富人。最大的赢家包括私人监狱公司、加密货币企业和核能生产商的投资者。这些所谓的特朗普交易背后的想法是：如果特朗普驱逐数百万移民，私人监狱将受益；如果特朗普建立他承诺的战略比特币储备，加密货币价值将上涨；而核能公司将从特朗普声称建造新反应堆中受益。

马斯克自己的特朗普交易也遵循了类似的逻辑。在竞选期间，特朗普表示他的政府将资助马斯克在 2028 年前的载人火星任务计划。这可能会给 SpaceX 带来数十亿美元甚至数百亿美元的价值，该公司已经为 NASA 和国防部发射了火箭。

一个更直接的潜在回报涉及 SpaceX 旗下的卫星互联网服务 Starlink。马斯克一直在抱怨自己被排除在拜登总统任期内通过的一项 425 亿美元补贴计划之外，该计划将为农村地区的光纤宽带提供资金。电信研究公司 New Street Research 的布莱尔·莱文表示，政府可以将部分资金给予马斯克，而不是用来铺设光纤。

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其他交易也充满投机性，近乎异想天开。特斯拉股价上涨似乎是因为特朗普将单方面合法化该公司计划中的自动驾驶出租车。马斯克在选举前几周的特斯拉财报电话会议上提出了这一说法。「如果有政府效率部，我会尽力帮助实现这一点，」马斯克说，并补充说这些规定将适用于所有汽车公司，而不仅仅是特斯拉。问题是特斯拉实际上还没有开发出一辆可以运行的自动驾驶出租车。

此外，虽然许多特斯拉投资者都符合特朗普选民或马斯克粉丝的形象，但真正购买马斯克电动汽车的人往往是关心气候变化的中产阶级中间派。在上一届特朗普总统任期内，特斯拉客户对他禁止穆斯林移民的政策做出了取消订单的回应，尽管当时马斯克与特朗普政府只有间接关系。

然后是马斯克和特朗普之间的人际关系。几乎每一个与特朗普关系密切的有影响力的商业领袖最终都被迫退出他的圈子。特朗普影响力的半衰期非常短暂，以至于有一个开玩笑的简称「斯卡拉穆奇」，指的是投资者、前特朗普密友安东尼·斯卡拉穆奇在 2017 年被解雇前担任白宫新闻秘书的 10 天时间。「埃隆·马斯克等人现在正与唐纳德·特朗普共度美好时光，」斯卡拉穆奇在 11 月初的一次电台采访中说。「但他们会和他一起走向地狱时刻，这只是时间问题。」

即使马斯克能坚持到斯卡拉穆奇时代，即使他的企业能经受住客户的抵制，马斯克和特朗普都不是很受欢迎。（NBC News 9 月底的一项调查显示，马斯克的支持率为 34%；截至 11 月 11 日，FiveThirtyEight 的调查平均值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为 44%。）。如果特朗普想兑现马斯克削减 2 万亿美元联邦预算的承诺，几乎肯定会削减社会保障和一些最受欢迎的政府项目。这将引起激烈的反对，不仅来自民主党，也来自共和党。即使共和党赢得众议院，他们对国会的控制也十分有限。

「马斯克可能表现得像一个当选的寡头，但美国并不是寡头政权，至少现在还不是。」比尔·艾利森说。